周玉婵自幼习武用鞭,是内力雄厚之人,寻常人根本受不了几鞭就要昏迷过去。她屏息护体才硬生生得抗了十鞭,若不是小小最后救下她又喂下丹药,她恐怕不死也要残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坐起身,肩上的纱布已经渗出血迹,抬头认真道:“大人,你要是为长姐讨公道来,请等我伤好之后。现在小女体弱经不起责罚了。”
她瞳眸里露出倔强,脸色煞白,一副弱柳扶风的身体,却将脊背挺直,仿佛在雨中的海棠。任凭花瓣再怎么被打落,依旧能在风雨中傲然挺立,任凭血水与泪水怎么流淌,她都能咬牙坚持,让人觉得凄美得为其心碎。
周时彦眼神骤然紧缩朝着别处看去,他的声音低下来:“我不知道你受了伤。”
“要是没别的事,还请大人先离开吧。”
容家正厅,容成林端正得坐在主位上,容迁坐在左手旁的位置。
容成林虽然上了年纪,但能看出他年轻时也是个一表人才的谦谦君子。
见周时彦带着随从出来,容成林使了一个颜色,容迁语气和蔼道:“周大人,还请留步。”
周时彦的脚步顿了顿。
他赶来时,只听闻她在府上用毒私自潜逃,方才看到她身上的伤口,一下就猜到了容家父子的意图。
刚出阁几日的女儿,就这样回了娘家。
他不禁头痛起来,原以为成婚后只是府上多双筷子,没成想才几日就闹的鸡飞狗跳。
他轻轻欠身回礼,顺势走进正厅,坐在右侧的空位上。
容成林缓缓道:“我们容家不是攀附权贵之人。小女的婚事也早有良配人选,只要等些时日就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着去完婚,过着夫唱妇随,相濡以沫的日子。”他停了停继续道:“不知周大人在什么机缘下与小女相识,又有公主圣上在中间周旋,老夫只是一介画师,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也不敢不同意。”
他起身走到周时彦面前,严厉道:“但今日,我想与周大人同说。清清是我与爱妻唯一的女儿,更是我们容家最珍贵的挚宝,容不得任何人欺辱。”
“她身上的伤你们周家要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你也休想把她带出容家一步。”
周时彦眼底布满血丝,他捏了捏眉骨低头问道:“双羽,说说今日府上发生了何事。”
双羽后背一凉。
这他要怎么说?
大小姐仗势欺人狠狠打了容姨娘一顿?
容姨娘公然在府上用毒迷晕众人出逃?
周时彦补道:“如实禀报,不得包庇。”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虚弱的女声。
容从清被冷安然搀起走到了众人面前,她嘴唇苍白眼底充满疲惫,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她方才与房中对峙时的强硬比,顿时变得温柔如水:“父亲别怪官人,是我冲撞郡主、三公主犯了错,这才被罚了家规。”
她当着众人走到周时彦面前,伸出手轻轻地为他整理眼前的碎发,又随机坐在他身旁,轻声道:“官人这些日子忙于政务,都不在府上,怪我不会做事闯了祸。”
前世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要是被父亲知道她与南国人有接触,在府上用了毒恐怕立马就要被怀疑。
此事,她只能咬牙帮他圆上。
周时彦抬眸看着她微颤的睫毛,温热的呼吸扑在他面前,脑海里全是她方才在房里倔强又冰冷的模样。他的身体竟僵硬起来,一动不动得任由她当众作出亲昵的动作。
女儿的态度一眼便知,容成林心底即难过又不忍,他小声怒斥道:“成何体统。”
容从清撒娇道:“爹爹放心,我真的没事。周家人都自幼习武,受起家规来都没事,是女儿身子弱刚受了一下就昏了过去。那安然年纪小,一下慌了神就把我带回来医治,这才闹了一出误会。”
她从怀中掏出为自己配好的舒痕膏,高兴道:“官人知道我受了伤,放下政务就跑出来为我送药,您就别怪他了。”
周时彦第一次见她撒娇的模样,忍不住侧目多看了两眼。
容成林瞬间红了眸子,他在宫廷绘画又怎么会不知道里面的规矩森严呢?
他又怎么不知道这些皇亲国戚们的秉性脾气呢?
他受尽委屈就是为了能让孩子们能挺起腰杆做人,不再为几斗米折腰,可如今看来他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他缓缓舒了口气,压住了眼角的泪意,下定决心道:“周大人平日政务繁忙,不知对书画可有研究?”
周时彦听出他语气骤变,顺势道:“研究到谈不上,只是平时会有些收藏。”
“我做了一辈子画师,收藏了许多世间罕见的名画,不知周大人可有兴趣一起鉴赏?”
周时彦挑了挑眉间:“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