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宁婵月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床边的摇床上。
这个摇床显然与卧室带有些学生气的风格有些不符,引得宁婵月不由得向摇床旁挪了两步,好奇地观察着她。
这是给妹妹用的吗?可妹妹并不算小了,怎么还用着摇床?
宁婵月抿着唇这样想着。她的视线向下望去,只见那床板有些发旧,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二手、或者用着有些年头的了。
如果妹妹还用的话,或许她可以给妹妹买一个新的。
宁婵月托着腮,俯下身细细打量着那木床的尺寸。
直到...
直到宁婵月扫到了那摇床的护栏上贴着的一张照片。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哪怕离照片还有些距离,但她仍清楚地记得那张照片——那是她和徐归一一家出游时拍的。
可是...徐归一怎么还留着?难道她这几年,也像自己一样不断怀念着那段时光?
于是宁婵月的眼眸亮了亮,满怀期待的俯下身去...
可还没全然靠近那张照片,她却又乍然的停下了身子。
如果她没记错,那张照片里的她应该是笑颜灿烂的,可此刻的照片中,她的笑脸却已变成了一个黑黢黢,似乎看不见底的洞。
宁婵月的身躯晃了两晃。
那是徐归一烫的吗?
她多希望不是。
可现实告诉她,大概率如此。
宁婵月直勾勾地盯着,目光不曾游移半分。
在她消失的那几年,徐归一是不是讨厌极了自己?
甚至连与父母生前为数不多的照片都要这样破坏,只为了...抹除她的痕迹。
可是...宁婵月紧咬着唇,倘若说是讨厌自己,似乎又不能全然的说明这几日徐归一对她撒娇时的纵容、离别时的留恋、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
宁婵月垂了垂眉。她的眼尾仍旧挂着一点湿红,只不过,似乎比方才更加红上了些许。
徐归一是怎么想的?
宁婵月不知道,就像她也总是看不透她那漆黑的眼眸。
可是她的时间却又不能全然的耗在这徒劳的猜测中。过了半晌,当透过窗帘的那抹光线已然有些刺眼,宁婵月终于松开了那已被她咬的有些苍白的唇瓣,起了身,走向了厕所去洗漱。
快到十一点了,她要起床去见她的生母了。
说实话,或许是离别的太早。她的心里并没有像电视寻亲节目中对母亲的那般期待与激动。
反而,她此刻的心情有些忐忑,还有一些因方才看到那张照片后,所激起的惆怅。
宁婵月走到洗手台前去洗漱,在用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水渍后,她抬起头,看向了那洗手台前的镜子。
那张镜子中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可却又仿佛出现了是徐归一的倒影,不,另一边还有她那素未谋面过的生母。宁婵月的目光向两侧游移了几下,在眨了两下眼后,却又只余下了她生母的那张微笑着的脸。
宁婵月的目光一顿,她闭上了眼,等再睁眼时,便只看向了镜中的自己。
现实中的生母会是什么样的人?会和自己长得很像吗?还是说...会和养母说的性格一样?
她不知道,她甚至有些不敢去猜想。可或许是对未知的怯意,她的动作中却不觉带上了些磨蹭,在卫生间滞留了十几分钟后,终于还是又推开了门,带上了帽子口罩,下楼启动了车辆。
拐了几条街道后,她如约来到了游琢青所说的那家饭馆。
“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当她推门而入时,饭店内人还不多,一个站在门边的服务员迎了上来。
“有的。”
宁婵月点头,说出了游琢青的名字,服务员把她领到了那个包间。
但明明在踏入饭店的那一刻还是平静的,宁婵月越向里面走,便越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一点点加速跃动,直到手心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那如擂鼓般跃动的心跳甚至比一周前初见徐归一时的还要强烈。
宁婵月深吸了一口气,可那有些出汗的手心仍旧握住把手,既没有打开,更没有松手。
是了,她在犹豫、踟躇。
但宁婵月明明没有施力,过了一会,那门把手却忽而自己移动了,向里缓缓开启。
她便看见门的那一边,站着一个有些佝背的老人,她头发花白,眼角也布上了细碎的皱纹,见到她后,那浑浊的双眼转了一轮,张了张嘴,却未曾言语。
宁婵月却有些迟疑地扭过头,看了看门头,当确定了那是游琢青所给她定的包间后,她才又重新向着她老妇望去。
按照宁婵月的年龄推算,她母亲的年纪应该也就刚刚步入老年。可眼前的这位,乍一看似是已经有了六七十的年纪,或许再往上数点,就能当她的奶奶了。
但宁婵月还是咬着唇,犹豫地叫了一声,“妈?”
没想到下一瞬,那妇人便呜咽了一声,跌撞着向前走了一步,发皱的手一寸寸攀上了她的脸,嘴里喃喃道:“春煦?你是晏春煦?”
宁婵月怔愣了一下,却还是说道:“我是宁婵月。”
可那妇人却快速地点了两下头,说道:“哦哦,对、对。昨天有人和我说了,你现在叫这个名字。”
“坐,坐。”
她拉起宁婵月的手,坐到了座位上,话语里的颤音明显,引得宁婵月不由得回头望去。
只见那妇人的眼眶已然红润,但她眨着眼,似是极力忍耐着,才未曾让泪水从眼眶中滚落。
“想吃什么?”她拿起放到桌子上的菜单,张开着她那干瘪的唇瓣,这样问道宁婵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