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是我夸口,不论簪发还是雕工,张大人的手艺都是极好的。什么时候我也给叔益雕一个,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张莫
“嘴上凶巴巴,一睡着就老实抱紧了,小书生明明很想我嘛。”
——张车前
“奇怪了,今晚的柴火旺得正合适,舒坦,烧火的明天多赏二钱。”
——燕一真
7、
于是第二日,燕一真的头发依然是张车前给他梳的。
“反正还挺舒服的,随他去吧。”燕一真对自己说。
梳好了头,他又被张车前哄着放下了官服,重做一身书生打扮。他只当张车前是心血来潮想看他从前的样子。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随他去吧。”燕一真又对自己说。
辞别刘府令准备上路,燕一真又发觉不少人像昨天张莫那样,眼神总在他头顶停驻片刻,然后悄然挪开。他心里又有点慌了。
偷偷看一眼,衣裳也不乱,上手摸一摸,发冠也没歪,到底怎么回事?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抓肝挠,又不好直接开口问,只好强行忍耐着。
一路出了庐州境,山中的天阴晴不定,忽冷忽暖,行进的速度也缓了下来。进了山,时有深潭并,歪曲泥泞,更难走,张车前干脆带上十几轻骑先行探路,留下大部队在后面慢慢地走。
这日,他们行过一条溪边。燕一真眼睛一亮,命队伍就地停驻歇息。
张车前不在,鬼滑的方叔益也不在,张莫又管不住自己,这岂不是接触真相的大好时机?燕一真心中暗喜,脸上却故作威仪,对张莫说:“我在附近转转,不用跟来。”
他独自沿着河岸走了一阵,悄悄回头,见果然没人跟着,忙转入树后蹲下来,将水面上的浮萍剥开了,抻着脑袋看水里的倒影。
……原来如此!
水面上,一只栩栩如生的燕子落在他头顶,波纹一圈圈荡开,燕子也展翅欲飞。角度微旋,只见燕子身上的羽毛纤毫毕现,在光下闪闪发亮。他原地怔了一会儿,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不禁重重抒了一口气。
登科后,朝廷给每名进士赠下发冠,上面按名次雕着不同层级的飞禽,宣告着他们的身份。他的那枚冠上便雕着一只鸫鵍,寓意二甲进士。南下这一路,他戴的一直都是这一只。
今天却……
真是不用想都知道会是谁干的。
燕一真咬着唇,想笑,不敢笑,眉眼间的柔情蜜意却怎么也掩不住。仔细回想,却也想不出张车前究竟是什么时候悄悄将自己的发冠换了,还能让自己毫无察觉。
“大人!张大人回来了,说前头有些不对,请您前去商议。”张莫找了过来,他还记得燕一真的交待,不敢走得太近,远远地就勒住马头,停在那里直打转。
燕一真回神,对着河面揉揉发酸的两颊,鼓着嘴使劲调整表情,一直到觉得自己看起来古井无波,高深莫测了,才从树后施施然走出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