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笙从马车帘子后探出来，月光洒在她白皙的脸蛋上，映得她眼睛都泛起了光，仿佛惊魂未定吓出的泪光。她瞧见程辞那血肉模糊的手掌，眉头顿时皱成一团。

“哥！”程笙顾不得疲惫，噌地从马车上跳下来，裙摆在夜风中晃了晃，像是被风吹乱的花瓣。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程辞跟前，伸手想去抓他的手，又怕碰疼了他，急得手悬在半空，活像只慌了神的小雀儿。

程辞瞧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语气还是那副故作轻松的调调：“没事，皮糙肉厚，流点血算啥。”他故意晃了晃那只血淋淋的手，像是显摆什么战利品，结果疼得嘴角一抽，硬生生憋住没吭声。

“你还笑！”程笙气得跺了跺脚，眼眶里的泪珠儿打着转，硬是没掉下来。她咬着唇，瞪了程辞一眼，转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动作麻利地拔开塞子，嘴里嘀咕着，“就知道你不把自己当回事，幸好我随身带了药！”

程林澈在一旁看得直摇头，低声嘀咕：“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倔。”他扶着程辞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程笙身上，瞧她那副又急又气的模样，心里莫名有点酸涩。

他咳了一声，掩饰般地别开眼，低声道：“阿笙，给他上药吧，别让他嘴硬到最后真废了手。”

程笙没搭理程林澈，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过程辞的手。那只手掌血肉模糊，皮肉翻开，骨头都隐约可见，触目惊心。她咬紧牙关，手指微微发颤，像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弄疼了他。药粉洒在伤口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程辞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锁，却还是硬撑着没吭声。

那群若羌弟子远远望着这一幕，眼中满是复杂。方才程辞徒手折剑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他们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中五味杂陈。有人暗自握紧了拳头，有人悄悄叹了口气，更多的人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游移不定。

姜棠站在远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望着程辞兄妹的身影，眸光微动，似有所思。一名弟子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大师兄，我们该回去了。”

姜棠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银辉如水，洒落在他清冷的面容上。他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朝程辞兄妹走去。

“告辞。”姜棠语气依旧淡漠，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度。他看了眼程笙正在给程辞包扎的手，欲言又止。

程辞笑道，“今日多谢了，下次药会记得来沿炣山啊。”

姜棠微微颔首，带着若羌弟子转身离去。

程辞咧嘴笑道：“真没事，小伤而已——”话音未落，就被程林澈一把架起来往马车方向拖。

“你给我闭嘴！”程林澈没好气地打断他，“再嘴硬我就把你扔到马车上去！”

“喂！我自己能走——”程辞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林澈一个用力，直接扔进了马车里。他重重地摔在软垫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还要强撑着坐起来，“你这是谋杀！”

程笙紧跟着爬上马车，看着程辞苍白的脸色，心疼地掏出另一个药瓶：“哥，这是止痛的，你先服下。”

程辞摆摆手想拒绝，却被程笙瞪了一眼。他讪讪地接过药瓶，仰头一饮而尽。

马车缓缓启动，程林澈坐在车辕上赶车。夜风吹起车帘，月光透过缝隙洒进来，照在两个伤员身上。

程笙靠在车厢一角，疲惫地闭上眼睛。程辞看着妹妹疲惫的小脸，心中一阵酸涩。

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阿笙，睡吧，一切事情有我在。”

程笙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很快就睡熟了。程辞忍着手上的剧痛，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外袍盖在妹妹身上，然后靠在车厢另一边，望着月光下起伏的山影，眼中闪过一丝深邃。

马车在夜色中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混合着虫鸣，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两日后，马车终于在沿炣山的山门前停下。晨雾缭绕，山间松涛阵阵，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松脂的清香。程笙被车轮停下的轻颤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掀开车帘一看，熟悉的山门石碑映入眼帘，上面“沿炣山”三个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她心头一热，困意瞬间消散，扭头推了推身旁闭目养神的程辞：“哥！到家了！”

程辞睁开眼，眉梢微挑，露出一抹懒散的笑。

山门外，沿炣山的宗主，程辞和程笙的父亲，程宗主，已经带着几位长老等候在那里。夜色已褪去大半，晨曦初露，给巍峨的山门染上一层淡金色。

程宗主一身素色长袍，身形笔挺，虽已过不惑之年，却依旧英武不凡。只是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担忧，眉头紧锁着，目光紧紧盯着那辆熟悉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