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作为一个瞎子,我没法杀人也没法防火,只能翘着腿躺在软塌上,陷入了沉思。
步青山白日与我说,张玄阳去劝架了,我再要追问下去,他的嘴巴却又紧得跟河蚌似的,怎么也撬不开。
步青山我还是有点了解的,除了来登云峰卧底以外,其余的事他从不骗人。
看来这架非同一般。毕竟张玄阳的老巢里还住着本座这个魔头,除非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张玄阳必不可能只留一个步青山看着我——尤其他的爱徒和我还有那么点不清不楚。
“那是劝谁的架呢……”我换了条腿翘,突然想起来之前听花落说过江湖八卦,张玄阳和芙蓉山庄的柳庄主似乎过往甚密。
难道是……他们有私情!
“嘿嘿……”一阵猥琐的笑声传来,我吓了一跳,才后知后觉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江湖上最大的八卦了!我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顺着步青山的话,下山去瞧瞧。
不过今日步青山的举动很诡异,他居然要主动放我走?
他必然不可能真心实意,步青山这小子要是那么简单也骗不了我一整个登云峰的人。
这俩狗师徒到底想干什么?
我有些烦躁地把腿撂下来,但没砸到床板。
“唔……”身旁传来一声闷哼。
我的表情有刹那的僵硬。
三个时辰前。
步青山领我到了一间屋子,木门“嘎吱”打开,他对我说:“你暂时住这吧。”
我站在门口闻了闻,是水洗过的皂荚香,干净清爽。
我象征性地“环视”了一下,问道:“这是哪?”
他没回答,说了句“小心门槛”,然后把我牵进房里坐下,道:“你在这里呆着,我还有些事情处理,你有什么需要到门口说一声就行。”
“等等,”我立刻出声,郑重道,“我现在就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
脚步声停下,他问:“何事?”
我抬抬下巴,“本座要沐浴。”
步青山似乎被噎了一下。
我自认为这是个十分合理的要求,皱眉道:“本座屈尊来你们这个小破门派,住的不好也就算了,总不能连个澡都不让洗吧?”
这可是大实话,在正气崖呆了这么久,我似乎闻到了自己身上淡淡的酸臭味。
我堂堂婆罗教教主、江湖上叱咤风云、风流倜傥的白某人怎么能臭?
步青山似乎也觉得没什么不妥,所以没多久,房里就多了个浴桶。
“大师兄你这么早就沐浴吗?”搬浴桶的昭明楼弟子问。
不等步青山回答,我就往他身上一倒,道:“人家也不想,可大师兄一定要在白天和人家一起呢!”
“……”
我感觉到身边人周身气流都发生了变化。
“大……大大师兄我……我我先告告告退了!”那弟子大概是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吓得声音都哆嗦了,见势不妙脚底抹油,谁知还没出门就“哎哟”了一声——摔门槛上了。
造得什么孽哟。
步青山声音有点气恼:“你这是做什么?”
我心情愉悦地站直:“为了让大家都知道婆罗教的诚意啊!教主白覆舟不计前嫌,愿与昭明楼重修旧好。”
管你步青山是不是名声扫地,老子先过过嘴瘾,左右你现在不能拿我怎么办。
但是很快,我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喂,你总不能让我这样洗吧?”我双手一抬,哗啦啦一阵响。
步青山无奈道:“这是黑水沉铁,钥匙只有一把,”他顿了顿,“师父一直随身带着。”
我嗤笑:“这么说你没办法打开?那你还想放我走?”我冷了语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步青山声音里居然带了点自嘲:“我知道,登云峰之后你再也不会信我,但昭明楼……不是久留之地。至于镣铐——你手下能人众多,花落和千重想必都是有办法的。”
我听出一丝不对劲。
他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把我抓回来,现在却要放我走,这样前后矛盾,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解不了就不解了,我索性问:“为什么?”
他没回答。
看来又是一个事关重大的秘密。我这个人最有好奇心,他越不说,我越要探个究竟。
不过来日方长,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是因为知道的人不愿意说,只要日后能撬开他的嘴就好办了——之前在登云峰可是很容易的。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
“我要沐浴,”在他开口之前我截断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沐浴,不然我就直接躺在你床上。”
如果我没猜错,这正是步青山的房间。因为房间的味道和他身上那股子一闻就穷得叮当响的皂荚味如出一辙。
而步青山——有洁癖!这还是我在登云峰的时候发现的。有一次我赶了三天的路,风尘仆仆地回来想找他唠唠,他不在房间里,我居然就躺在他床上睡着了。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白床单上的淤泥,嘴唇哆嗦着,瞪了我半天没说出来话。
眼下他依然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