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这金簪可还能修复?”苏彦清将金簪放在案上。
掌柜拾起瞅了瞅,又看了看苏彦清,微笑道:“可以。”
那掌柜看起来年逾半百,面白微须,脊背略显弯曲,衣着并不华丽。见他盯着发簪的眉头越拧越紧,苏彦清好奇道:“那明日可能取回?”
见掌柜的不再回话,苏彦清又问:“怎么?很难么?”
掌柜倏地舒展了眉头道:“不是。后日便可来取。老朽只是很多年不见这等样式了。”
苏彦清疑惑道:“多年不见?”
老掌柜点点头:“是啊,这其实是支步摇,并非普通的簪钗。看样子应是十多年前年轻女子的款式,临安早就不流行了。”
“十多年前?”苏彦清顺势坐在了柜台外的楠木鼓凳上。
“正是。不过这步摇的工艺甚好,您看这柄上的浮雕和梅枝上的镂雕,应该并非出自一般的街头匠人之手。再看这流苏上的珍珠,个头虽不大,但平滑多彩,浑圆细腻。若老朽没猜错的话,应是南珠。”
“南珠?可是广南西路一代年年进贡的南珠?”苏彦清摸了摸流苏道。
“正是。这南珠虽不及东珠为皇室所专爱,但眼下平民百姓用的极少。嗨,大人学识渊博,老朽说这些干啥呀。”老掌柜讪讪笑道。
苏彦清摆手道:“不,老掌柜,万般皆学问,不耻相师耳!对了,不知阁下贵姓。”
“免贵姓张。”
“原来是张老板。您接着说……
夜市上的人流渐渐稀少,金石斋中二人却相谈甚欢。从簪钗衍变到雕镂技艺,从甄选珠玉之法到临安城各大铺子的进货门径,无一落下。
陈聘的马嘶声从金石斋门外响起时,钟楼已打过三更鼓。他在门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大人”。苏彦清不用回头也知是他,遂起身向张掌柜拜别:“苏某还有要事在身,后日再来叨扰。”
“大人?公子是?苏彦——你是少卿大人,大人请稍候,待老朽开个凭据。”掌柜说着就进了内堂,等他拿着纸条出来时,苏彦清已然离去。
陈聘将马绳抛给了唐三,快步紧跟上苏彦清:“大人,您进这首饰铺子作甚?”
“没事。其他人呢?”
“都回去了。”
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陈聘一边关门一边又问:“大人,您救的到底是谁?”
“先说说你的情况。”苏彦清给陈聘倒了杯茶。
陈聘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低声道:“大人让我救的那人武功并不在我之下。那群侍卫先是不愿与我们缠斗,但我们一路追击,抢了他们好几人的兵器。后来,一些巡逻的兄弟认出了我,那人不待我问便飞檐而走了。”
此时,唐三刚好送菜上来,苏彦清将一碗红烧乳鸽端到陈聘面前道:“无妨。我的记号只留到西街,你是如何找到这的?”
“那还要感谢唐掌柜呢。”陈聘说着便大口地嚼起了鸽肉。
唐三咧着嘴,目光炯炯道:“我见陈捕头牵着马从门外经过,又想着楼上那批不知轻重的小子,便忙将捕头招呼了进来。”
苏彦卿向唐三举杯道:“以茶代酒,苏某今日还真要多谢唐掌柜了。”
“嘿,大人就别取笑我了,以您和咱望月楼的情谊谈何谢字啊?二位慢慢吃,还有一个菜。”唐三笑眯眯地走了出去。
见唐三走远,陈聘低语:“大人,莫非你今晚救的真是相府的姬妾?”
苏彦清抬头看了一眼陈聘道:“不是。”
陈聘停下扒饭,疑惑道:“如此大费周章,总不会是找个丫鬟吧?他们从这走后又搜了十几条街,尤其是客栈,不过好在什么也没找着。她到底是谁呀?”
苏彦清听得心惊,筷子上的菜都没夹稳,含糊低语:“一个——被强掳的姑娘。”
“哦——咱们认识吗?”
苏彦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令石靖摸不着头脑。最后他喃喃道:“也许吧。还得,再查查。”
话分两头。吴昭音从望月楼脱身后,便马不停蹄地向吴宅奔去。她心里清楚,此时的吴宅也必定危机四伏。若此时回去,非但自己性命难保,就连穆管家他们也要无辜遭难。
因此,她先是沿途寻到了一棵榉树,趁四下无人时,她将榉树皮剥下来小心地敷在了自己右眼角下。不消片刻,一个碗底大的紫痕便赫然显映在其颧骨处,看起来好似一个触目惊心的胎记。
接着,她又用柳树枝编了几个藤结,待她走至吴宅附近的巷子时,她先将几片白纱系在了略矮的砖檐上,又在两边的墙角依次撒下藤结。
做好这些之后,她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走进巷子里。
“可恶,竟连个人影都没有。”
“是啊,寺丞大人定要怪罪,要不咱再回去等等。”
“要去你去。”
“真是奇哉怪也,莫非有人通风报信不成?”
“嘘,少言几句,大人叫我们不要打草惊蛇。”
……
“寺丞?”躲在暗处的吴昭音定睛一看,那几人虽着寻常百姓的衣裳,但身后却背着大理寺的官制佩刀。只此一眼,吴昭音便心下了然,待几人走远后,她绕过巷子,警惕地向东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