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
王子玉眼睛在胡铁花面上绕了,直直盯到那人面上,一字一字道:“你是楚留香?”
那人没有立马否定,也没有立马点头,眼神从王子玉面上绕到王子楼面上,再绕到小娃儿面上,皱着眉,沉沉道:“我正是楚留香,你难道不认识我?”
胡铁花吃了一惊,王子楼也吃了一惊,却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二人都没有开口。
王子玉抓着小孩儿退后一步,瞪着眼道:“你敢指天为誓,你就是楚留香?如果你不是,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人苦笑一声,柔声道:“你难道当真认不出我了么?”
王子玉眼神开始游移,吃吃道:“你,你……”
那人继续道:“您难道已经忘了我么?你我相处时间虽不长,你总该了解我……”他缓缓说着,缓缓走近,握住了王子玉手掌。
王子玉两只手都在小孩儿脖颈上,此时被他握住,一时双手便松,那人速度极快的一手接了小孩儿,转手便送至胡铁花怀里,另一手已骈指如电,迅速点了女子三大穴道。
王子玉已经明白过来受骗,十指贲张,面容可怖,却再也不能有所动作。
王子楼来扶住了她,眼神却在那人身上,缓缓道:“还未请教阁下名姓。”
那人长长吁了口气,抱过小孩儿,连连顺气,恍若未听见般。
他正苦笑尴尬不已,恰另有人进了大门。
楚留香蓝袍飞扬,一阵风般停在那人身侧,抬手便去碰小孩儿面孔,尚未碰到,便听那人一声冷笑,楚留香看他面色,叹了口气,转朝王子楼作礼,“王少主,幸会。”
许多年前,王子楼曾远远瞧过楚留香一面,是以那人冒充楚留香,他有吃惊,此时当真瞧了楚留香,只觉又羞愤又无奈,苦笑道:“楚香帅,得罪,得罪。”他也只有赔罪。
胡铁花大声道:“王子楼,你我也算得上朋友,你生了什么歹毒心思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王子楼苦笑道:“我,我也是……”
楚留香竟然好心的代他接了,笑笑道:“王少主也是事出无奈,怜妹之心,总不算错。”
王子楼惊愕道:“楚香帅,你……”
楚留香道:“事情始末,我已尽知,王少主,你却是错了。”
王子楼叹息一声,“我也知道,可是……”
楚留香道:“先请王少主见个人如何?”
众人俱朝大门瞧去,一人拄了杖蹒跚进门,看去满面沧桑之色,却也不超过三十岁。
王子楼当下黑了脸。
楚留香转身瞧着那人,一手搭上他衣袖,柔声道:“寻欢,你先莫气恼,我虽有不好,这件事却实实冤枉了我。”
李寻欢面色冷硬,冷笑便欲开口,恰小孩儿最是体贴懂事,小手在李寻欢胸口一遍遍安抚,甜声道:“爹爹别生气。”
任是铁石心肠,被这一声劝,也得化作绕指柔,亲子连心,李寻欢如何不感动?当下也只得叹了口气,淡淡道:“你有什么道理,说来便是。”
楚留香朝小孩儿眨眼一笑,却在视线滑到小孩儿脖颈上紫青时,笑意淡了,盯了许久,才转过头去,笑道:“王少主,要听故事,是否该先喝杯茶?”
这却要从太白楼说起。
且说楚留香李寻欢兴致勃勃而来,却不见了儿子,如何的六神无主,气愤难耐?却难道要对胡铁花发火么?此时难道是发火的时候么?
恰小二哥拎了茶水近前,问及当时情况,便说见了凤凰山庄的大小姐带了孩子离开。
凤凰山庄在江湖中一直籍籍无名,凭其财力雄厚在江湖中混得一席之地罢了,却也非猥琐妄为之辈,观那王子楼风流自赏便知,本是极有教养的,如何凤凰山庄的大小姐要劫持了小孩儿?
李寻欢心思几转,负了手朝楚留香面上一扫,冷笑一声。
小二哥见他们无人开口,倒是兴致勃勃道:“这大小姐原是洛阳一枝花,漂亮的紧,后来却不幸被人糟蹋,啧啧,竟然……”
胡铁花跳起来,“我们这就去凤凰山庄,我看他王子楼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李寻欢却接了小二哥的话,道:“王家地位显赫,谁有这么大胆量太岁头上动土?”
小二哥挤了挤眼睛,神秘兮兮道,“那人来头可大着呢,莫说区区王家,便是整个武林,他都不放在眼里,他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盗帅楚留香。”
楚留香猛然一咳,刚才李寻欢那一眼的意思他也不是不知道,却如何也想不起与这凤凰山庄的大小姐何时有过牵扯,听小二言,更是皱了眉细细思索。
李寻欢再瞟一眼楚留香,朝小二哥道:“如何便知是楚留香?莫非他故意留了名姓不成?”
小二哥笑道:“哪里用留下名姓?楚香帅何等人来?谁不知道他老人家每到之处都会留下淡淡的郁金香气,听说王大小姐那段时日房里全是郁金香气,可稀奇着呢。”
李寻欢甩袖便走。
楚留香疾步跟上,忍不住道:“李郎,这事……”
李寻欢头也不回的冷笑,“如果睿儿有损伤,我全数朝你身上讨。”
楚留香讪讪停步,苦笑一声,提步赶上。
胡铁花也自紧紧跟上不提,他知道凤凰山庄怎么走,怒气逼人的李寻欢却是不知的。
三人皆是脚底生风,使上了轻功,便是市集繁华也顾不得了。
转过街角,忽然斜里有根木杖长长伸了出来,目的是要绊倒楚留香。
李寻欢根本不曾留意,胡铁花加急与李寻欢并肩,楚留香却停了下来。
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用木杖绊倒楚留香,只有他自己愿意。
他停下脚步,只因这执了木杖之人有异。
这种长四尺的木杖乃是重残之人所用,这人看来绝不超过三十岁,面容枯槁,眼窝深陷,想是穷的厉害,饿得厉害,幸好一双眼睛十分明亮。
那人收回手杖,紧紧盯着楚留香,沙哑着嗓子道:“你是楚留香?”
楚留香挑眉,“阁下是?”
那人咧嘴,笑了笑,道:“我,我便是让你背了黑锅的人。”
什么黑锅?
楚留香眼珠子转过几圈,吃惊道:“是你……”
那人淡淡道:“你可以杀了我泄愤,也可以押了我送官,我自供认不讳。”
楚留香沉默一会,道:“我瞧阁下,必是个读书人。”
那人惨然一叹,“读书,也是许久之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