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是永远不会败的,楚留香这一生从未有一败。
他不过是累了,他不过需要休息。
李寻欢一直握着楚留香的手,十分镇定。
胡铁花急得跳脚,看着楚留香雪白如纸的面色,在原地团团转。
杨疏桐的手指正搭上楚留香的腕脉,他久病成医,医术或许还不错。
杨疏桐皱眉道:“香帅可能是劳累过度,虽是体内气息翻腾,倒也无大碍,歇息一两日便应无事。”
胡铁花道:“如何算劳累过度?他昏迷不醒难道只是太累?”
杨疏桐道:“体力过度的透支,内力过度的耗损,本来就有可能昏迷,这不过是本能的自我恢复,应无大碍。”他站起身来,道,“我去寻些安神药物来,一二日便应无碍。”
忽听一人冷笑一声,此时安静,这声冷笑突兀的紧。
胡铁花转眼瞪去,却是那白衣白袍一直不曾说话之人。
胡铁花大喝道:“你笑什么?”
那人冷笑道:“我笑有些人愚昧无知,乱听人言,我笑有些人滥竽充数,误人性命,我笑有些人立马便要糊糊涂涂死去……我笑我的,与阁下何干?”
胡铁花瞪眼道:“你什么意思?你说谁要死去?”
那人连连冷笑,却不再开口。
胡铁花立时便要冲过去,却有人阻了他。
宋清走到那人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阁下或许不愿泄了行藏,但既然有缘相遇,既然有心点醒,何不施以援手?救人一命于阁下不过举手之劳,于江湖却是天籁福音。”
那人冷笑道:“你这么为他求情,不过是他救过你的命你要还人情,又如何扯到江湖福音,难道他死了江湖便要大乱不成?”
宋清道:“阁下是大夫,救死扶伤是医生天职,他虽不是大夫,却在行同样的功德,他活着岂非比死了有用的多?”
那人沉默一会,站起身来,走到楚留香面前,仔细瞧了会,淡淡道:“我姓洛。”
他这句话是对李寻欢说的,李寻欢虽知他这样说必然有傲人的地方,却是不明其中涵义的。
胡铁花惊讶道:“陇西洛家?”
杨疏桐脸色一变,道:“阁下可是洛良臣?”
那人冷哼一声,道:“这哪里是内力耗损?分明是与人过掌中了寒□□,此毒既非药物,便不好察觉,待中毒迹象明了,也便是死期至了,那时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若用安神药物来治,耽误病情之余更是加速寒□□发作。”
杨疏桐额际冒出冷汗来,又开始不断的咳嗽,断断续续,长叹一声,“我差点害了香帅。”
洛良臣拿出白绢来仔仔细细擦拭了自己双手,朝李寻欢道:“解了他外衫。”
施过针,楚留香脸色果然有所好转,洛良臣道:“这不过缓解,还需良药相佐,莫要怠慢了。”
他站起身来,问了纸笔,正准备写药方。
众人脸色又变,竟然又有踏雪而来的脚步声。
这种天气,这荒郊一个小小酒家,生意当真好得很。
来者三人,一年轻公子,二姣好女子。
胡铁花大喝一声,道:“你们来做什么?”
这公子不认得,那两名女子却是见过面的,正是那日在丹阳城外上官逍遥住处露过面的二人。
他们自然是公道门的人了,楚留香刚从公道门处回来昏迷不醒,他们便赶来,也怪不得胡铁花厉声大喝,防备之状。
李寻欢转过身来仔细看着,不曾说话,也没有放开握着的手。
其实,他原也不必握着,楚留香既然昏迷未醒,也不需要他握着的手掌传去的温度,他握着,只是因为他想握。
那二女子不曾说话,年轻公子含讽带嘲的一一瞧了屋子里众人,才朝洛良臣笑道:“我亲爱的大哥,你可又犯了规越了界,如何来插手我的事情?”
他叫洛良臣大哥,众人心下便了然,他必然是洛良臣同胞兄弟洛良家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洛氏兄弟指的便是他二人,洛良臣擅医术,洛良家精毒术,有人称,二人合璧,天下无敌。
洛良臣长相极好,装扮异常整洁,这洛良家竟然更胜一筹,一张脸竟是比他身后两名女子还要漂亮十倍,白衣红袍衬着粉面,一双桃花眼不转不动也勾魂,此等相貌,可不又是一代妖孽?
自他入门,洛良臣的脸色便刷白,满是惊骇。
哥哥为什么要怕弟弟?这算个什么道理?
洛良臣沉默良久,沉声道:“这毒你种不了。”
洛良家冷笑道:“我家娘娘亲手所种,你便要管么?你莫忘记,昔日里你答应过我什么。”
洛良臣沉默一会,一句话不说,甩袖匆匆出门而去。
洛良家挑了眉仔细瞧着楚留香,又去瞧李寻欢,笑道:“我家娘娘所料不错,楚留香果真是逞强装相,我特地冒雪送药,总不算白跑一趟。”
胡铁花冷笑道:“谁稀罕你假惺惺作样?谁稀罕你的什么狗屁药?”
洛良家只是瞧着李寻欢,拿出了精致瓷瓶,挑眉道:“想不想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寻欢笑了笑,还未说话,便觉手上传来力道,楚留香竟已经转醒,他缓缓坐了起来,笑道:“洛公子好意,在下心领。”
李寻欢皱眉,楚留香的手却握得死紧,他也只好叹息不语。
洛良家笑容开始有些勉强,阴霾道:“你不要?”
楚留香道:“请转告门主,楚某已经无事,五日后决斗,楚某定不失约。”
洛良家沉默一会,冷笑道:“家兄医术过人,这药不要也罢,我家娘娘体恤香帅这五日寂寞或许不便,特意遣了明岚明非二人服侍,想来阁下不至拒绝。”
明岚明非自然是指那两名女子了。
洛良家道:“这二女乃是我家娘娘最爱,香帅莫要辜负娘娘一片好意。”
胡铁花脸色一变,冷笑一声,眼中全是阴霾。
楚留香笑道:“只怕又要辜负门主一片好意,楚某山野村人,既不是王侯将相,如何当得起门主至爱相陪?”
洛良家恨恨而去,那两名女子也随了去。
李寻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要喝水吗?”
楚留香大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拒绝?”
李寻欢道:“没有,你做的很好。”
楚留香沉着脸,不说话了。
李寻欢再问一遍,“要喝水吗?你最起码需要好好休息。”
楚留香大声道:“我难道病的快要死掉?我为什么要休息?”
李寻欢不再问他,径自倒了水来。
楚留香在为李寻欢抱不平,李寻欢虽然明白,却实实不愿领情。
胡铁花道:“什么决斗?如何要决斗?今天怎么回事?”
众人也都想问这个问题,最关心的便是今日如何。
楚留香一一看了在场之人,沉吟道:“我与石玉约定,五日后决斗定乾坤,我若胜,她便隐退公道门。”
胡铁花道:“如果你败呢?”
楚留香笑了笑,“如果我还活着,自然可以寻找其他方法。”
那背着长剑青年忽然道:“你根本不可能胜过她,没有人能够胜过她。”
胡铁花道:“为什么?她难道不是个人?”
青年道:“她虽然是人,却不会有人能够胜过她,楚香帅岂非最好的例子?他只不过与石玉过了一掌,便已经如此。”
众人脸色变了,杜维更急更快的吐着烟圈,乾三娘的手已经按在腰间,杨疏桐咳得更加厉害。
青年道:“她体内全是阴寒之气,与她交手之人必定要中这所谓寒□□,自她入江湖以来,与她交手的一共有八个人,除了楚香帅,其他人都已经死去。”
楚留香惊讶,沉吟道:“原来如此。”他笑了笑,“多谢韩兄奉告。”
青年冷冷道:“你又何必谢我?你救过我的命,现在你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会给你。”
楚留香笑道:“韩兄若是愿意,大家不妨交个朋友。”
胡铁花道:“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