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道:“你原该认出他来的,他便是独剑客韩清途,韩兄与石玉关系深厚,巧遇而已。”
韩清途淡淡道:“我喜欢石玉,她要杀我,香帅替我挡了一掌,事情便是如此。”
他倒是说的正正经经丝毫不遮掩,胡铁花问的原不是这件事情,楚留香答了这件,他却不愿受楚留香口下留情。
已经不必看宋思齐的表情,韩清途岂不正是他口中的天下第一?此时他人就站在这里,既没有三头六臂,更是个性情颇为孤僻的人,怪不得称之独剑客。
胡铁花目瞪口呆,瞧着韩清途,不可思议道:“我听说石玉最起码有三十岁,你怎么会喜欢她?”
韩清途淡淡道:“楚香帅可以喜欢男人,我为何不能喜欢石玉?”
他这句话既没有鄙夷嘲弄,也便是最表层的意思了。
楚留香语调颇为奇怪,他竟颇有些敬仰可惜,“如果你见过她,便会明白韩兄为何这般。”
胡铁花瞪眼道:“你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看向李寻欢,笑道:“我说过的,决斗定乾坤。”
胡铁花冷哼一声。
杜维忽然朝楚留香重重一揖,道:“公道门行止无端,楚香帅若能为武林除此公害,便是武林恩人,便是我等恩人。”
楚留香眼神闪动,笑道:“在下但为当为之事,杜老爷子这顶帽子太大,我可戴不起。”
杜维叹息道:“江湖豪侠,谁不愿除石玉而后快,无能为力罢了。”
宋清插口道:“正是如此,公道门入江湖不过三个月另十三天,便有许多江湖朋友来到洛阳,楚香帅为江湖朋友出头,说与武林大恩亦不为过。”
楚留香苦笑道:“宋捕头也凑这个热闹么,你是明白我的。”
宋清笑了,“说老实话,我是听说香帅在此特意来拜会的,我已在城中订下最好的客栈,最好的酒宴,为香帅接风洗尘。”
楚留香笑了笑,“宋捕头好意我心领了,我却喜欢这里美好景致。”
其实他本是个爱热闹的人,胡铁花更是个爱热闹的人,李寻欢又如何不是?他此时如此说,胡铁花竟然毫不反对,李寻欢欲张口,却只是叹了口气。
张万里道:“既然香帅要在这里,我们也陪着,若是公道门背地里施暗招,我们几个虽然不济,也是照应。”
他们要留,便是许多人,这小小酒家,也不知能否住得下。
老杏头迟疑着,吞吞吐吐道:“这里已经许久不曾有人留宿,只因……只因……”
胡铁花道:“只因什么?”
老杏头迟疑着,满面难色。
宋清也颇有些难以启口,“传闻这里不太吉利,这座房子除了老杏头,其他人住在这里便难活命,我本也不信这些无稽之谈,只是,唉……”
胡铁花好笑道:“你是说这座房子闹鬼?向人索命?哈哈,正好我胡大仙便在这里镇一镇山村野鬼。”
除去楚留香三人,还有杜维四人留下,韩清途竟然也留了下来。
无人处,楚留香对李寻欢道:“你不必担心。”
李寻欢一直不曾说话,他虽然算不得多话的人,却也不会一句话都不说,他自然在担忧楚留香五日后的决斗。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你有几成把握?”
楚留香苦笑,“说实话,最多三成。”
李寻欢叹息道:“已经不算少。”他倒了茶来,递与楚留香,道,“这趟可有什么收获?连红袖都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这实在太过不利。”李红袖的博闻强识天下闻名,她也不过打听到石玉是个很有魅力的中年妇人,其他一无所知。
楚留香道:“她是个很漂亮很有魅力的女人,有一批完全忠诚于她的手下,她生活之讲究,王孙贵族也不如,她看起来完全像是一个无事一身轻的贵妇人。”他叹了口气,“她身上一点杀气都没有,无论是谁把鲜血杀腥沾染到她的身上,都是对她的侮辱。”
李寻欢苦笑道:“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楚留香道:“一点也没错。”
李寻欢道:“但是你绝不会退缩。”
楚留香道:“一点也没错。”
李寻欢沉着脸,道:“当真如此,你便不该拒绝洛良家送来的药。”
楚留香不说话了,有些话不好说不能说的时候,最好闭嘴。
李寻欢叹了口气,却听扣窗之声。
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有门不入,为何要扣窗?
来者是他们都不曾想到的人,竟然是洛良臣去而复返。
洛良臣开口便道:“洛良家是否留了药下来?那药绝对吃不得。”
李寻欢心中惊讶,不动声色,“为何?”
洛良臣道:“药中必定有毒。”
李寻欢道:“他家门主与楚留香五日后决斗,他此时下毒岂非自打脸面?他难道如此不智?”
洛良臣冷哼一声,“他为了那妖妇,莫说昏头下毒,便是杀人自杀也算不得什么,再说了,他要下毒你们难道看得出来么?”
没有人能用药毒倒楚留香,但他中了寒□□是事实,寒□□并不是药,却同样可以要了人的命。
洛良臣道:“我兄弟二人当年闯荡江湖,洛良家的下毒之术便已经炉火纯青,他虽专于此道,本性倒也不坏,若不是因为石玉,断走不到今日背叛家门、兄弟阋墙的地步,他若再不脱离那个女人,迟早死无葬身之地,他于我无情,我却不能放任他不管。”
李寻欢道:“石玉的寒□□,可有抵御的办法?”
洛良臣摇头,“寒□□其实算不得毒,这个名词也是我根据这个女人所创,我虽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却知晓她体内全是冰寒之气,呼吸吐纳间的寒气无人能敌,这种寒气无形却似有形,包含剧毒,若是与她交手,只要接触一星半点,便再难活命。”
李寻欢脸色更为凝重。
洛良臣道:“我钻研数年,虽没有抵御的法子,却可以解,只要不与石玉拼内力,不要被她的寒气侵入太多,我就有法子救命,现在我送来疏解寒□□的药物,只有一个条件,无论如何,留下洛良家的性命。”
这个条件并不苛刻,莫说楚留香从来不曾伤过任何人的性命,单是感动于洛良臣兄弟深情,便不该拒绝。
洛良臣果真拿出了一纸药方,“煎药不易,注意火候。”
李寻欢自然是个细心的人。
洛良臣叹息一声,“昔日与洛良家反目,我便与他约定,绝不干涉他的事,今日是我违背誓言,便遭天谴,也无话可说。”
他黯然离去,李寻欢叹息一声,“他实在是个好哥哥,有这样的哥哥,洛良家该是多么幸福。”他神色也颇为黯然,他是不是也想起了他的哥哥?他的哥哥或许对他也极好,却实在短命。
楚留香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这样子你总该放心,或许我的把握又增了两成。”
李寻欢回握住他的手,道:“我并不是不放心……”他没有再说下去,站起身来,“我进城一趟。”
楚留香盯着闭上的门,皱起了眉。
忽听一声戏谑,“你这种怨妇表情实在该昭示天下,让所有人都看到。”
楚留香叹了口气,“你不明白。”
胡铁花自窗口跃入,嗤笑道:“我确实不明白。”
楚留香道:“你不明白什么?”
胡铁花道:“我不明白鼎鼎大名的风流楚香帅何时变得这样瞻前顾后婆婆妈妈,担心便明明白白说出来,喜欢又何必藏着掖着?你一定不知道我看着你的表情,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楚留香叹息道:“你这么说,只因为你没有碰到你喜欢的那个人。”
胡铁花扑地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老臭虫啊老臭虫,你难道被人下了降头?您难道中了邪?”
楚留香瞪他一眼,恨恨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在拼命的压抑自己?我总觉得他马上就要走,他要离开,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胡铁花沉默一会,恨恨道:“如果让我知道是哪个孙子传了这么个消息,我一定扭断他的脖子。”
楚留香叹息一声,神色失落。
胡铁花道:“其实他早晚都要离去,是早是晚,也没有太大分别。”
楚留香更加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胡铁花拍了拍他肩膀,大声笑道:“别这么早患得患失,人还没走,就要被你的古怪无常给吓跑。这世上难道还有楚留香解决不了的事情?这世上还有谁能够抵挡楚留香的魅力?”
楚留香沉默一会,也大声笑道:“小胡啊小胡,我真该请你喝酒。”